中国抗癌协会

1. 概述

癌症是我国负担最重的疾病之一。中国 2022 年癌症新增病例约 480 万（占全球总数的 24%），癌症死亡病例约 260 万（占全球总数的 26.7%）[1]。随着早筛查、早诊断和治疗手段的长足进步，我国癌症生存者的数量正迅速增长，康复医疗的需求也随之剧增。由于癌症本身和治疗引起的副作用，大多数患者都会经历至少一种由癌症和/或治疗方案导致的身体-心理-认知功能损害，对其整体健康状况和生存质量产生严重负面影响，并可能导致生存率下降。因此，癌症治疗应逐步扩展到“全周期管理”的服务模式，并积极探索多学科联合干预措施。

运动康复是通过特定运动方法促进机体功能障碍的恢复，以达到或保持健康状态的一种治疗手段。无论是癌症治疗期间还是长期生存期，大量临床证据支持运动可以改善患者的症状和功能障碍，如淋巴水肿、外周神经疾病、疲乏、抑郁、焦虑等。运动还可能协同放化疗和免疫治疗，以减缓/抑制肿瘤进展。因此，将运动康复纳入癌症整体诊治方案中，将有利于减轻患者常见并发症和功能障碍，协同促进临床治疗效果，提高患者生存质量，并有可能降低癌因性死亡风险和延长生存期。

2. 我国肿瘤运动康复发展现状

2.1 肿瘤运动康复研究新进展

体力活动/运动是降低癌症死亡率的重要生活干预方式之一。中国国家癌症中心数据显示，我国超过50%肿瘤死亡归因于可改变危险因素[1, 2]，久坐不动是其中之一[3]。乳腺癌、结直肠癌和前列腺癌患者8-10年随访研究数据显示，规律运动者/体力活动水平较高者肿瘤特异性死亡风险下降26%-69%，全因死亡风险降低21%-45%；肿瘤确诊后开始参加规律运动，全因死亡率下降41%，复发率降低21%[4, 5]，因此，在诊断肿瘤后更应保持规律体力活动/运动。运动降低肿瘤死亡相关风险机制包括：通过调节胰岛素和葡萄糖代谢改善体脂变化和代谢失调、调节脂肪因子和性激素循环浓度、减轻全身慢性低度炎症、减轻氧化应激导致的DNA损伤、影响肿瘤生长微环境等[6]。

在肿瘤治疗阶段，运动协同放化疗和免疫治疗减缓/抑制肿瘤进展。在不同肿瘤模型动物实验中发现，有氧运动增加肿瘤微血管密度及局部灌注，促进肿瘤血管重塑，提高血管功能/成熟度，减少肿瘤局部缺氧状态，增加化疗药输送效率，提升化疗敏感性[7]；运动有助增强T细胞向肿瘤微环境浸润，并通过增加循环中IL-6及肾上腺素水平诱导NK细胞重新分布，促使成熟效应性NK细胞对肿瘤细胞产生杀伤作用；运动还可影响肿瘤细胞新陈代谢，减少肿瘤细胞对糖酵解的依赖，增强肿瘤细胞对放化疗敏感性；此外，运动也可减轻肿瘤治疗副反应，如粒细胞减少、血小板减少、疲乏、恶心、呕吐等，从而提高患者耐受性和生活质量[8]。

中医导引运动是一种以中医理论为指导，通过身、息、心的协调运动，激发人体自愈机制的中医传统康复运动。中医导引运动通过调节机体免疫功能、影响肿瘤细胞编程、调节神经内分泌系统等多个方面，为癌症患者的康复提供有效支持[9]。

目前尚无研究证据明确医院内环境和居家环境，哪种运动效果更佳。但无论在哪种运动环境中，医学监督下运动比无监督的自我运动在以下方面均更加有效，包括：生活质量、肌肉能力、有氧体适能以及其他生理功能和社会心理状态。有研究认为，医学监督下运动可以提高运动依从性，是促使患者保持运动习惯从而达到预计运动效益的重要因素之一，而医院环境内监督下运动可以让癌症患者自觉获得更多关注[10]。

癌症患者运动康复的研究证据涵盖了患者全生命周期，包括癌症治疗前、治疗期间以及治疗后的长期生存阶段。但在不同时间点介入运动康复，对癌症治疗的耐受性、整体功能、减轻副作用和改善生活质量有不同程度的影响[11]。研究表明，在癌症治疗结束后进行运动，对生活质量和生理功能等整体功能影响可能更大一些；而在癌症治疗期间，运动对癌症相关性疲乏的积极作用更大[12]。

总体来说，癌症患者在治疗期间进行运动是安全的。在癌症治疗期间进行运动，既可以改善治疗相关的各种副作用和症状，也可以改善免疫功能和提高患者对化疗的耐受性。也有研究认为，应在癌症治疗开始时尽早考虑运动干预，有利于癌症患者化疗期间维持血细胞计数，并可减轻与血细胞计数相关的不良事件风险（如中性粒细胞减少症和血小板减少症）。

越来越多研究开始探讨将运动干预前移至癌症治疗前，即预康复（Prehabilitation）。研究表明，参与过包含运动治疗的预康复的癌症患者，在开始治疗后对运动的依从性和治疗的耐受性（尤其是化疗）较高，并有助于减缓功能衰退、减少术后住院时间、术后并发症和恢复到术前功能状态的时间，并提高癌症治疗后的最终平均功能恢复水平[13, 14]。

2.2 现代运动康复的普适性方案

肿瘤异质性与抗肿瘤治疗的多样性导致癌症生存者在治疗期间运动能力差异很大。在制定和实施运动处方时，应充分考虑患者的具体病情、治疗阶段、体能水平和个人偏好。

普适性运动处方适用于大多数低运动风险的肿瘤患者，即没有严重合并症或治疗并发症的患者。运动处方的制定基于FITT原则，即考虑运动的频率（Frequency）、强度（Intensity）、时间（Time）和类型（Type）[15]。

（1）运动频率建议每周3-5次；

（2）运动强度应从低到中度开始，根据患者的耐受性逐渐增加；

（3）运动时间可以从每次20-30分钟开始，逐渐增加到每次45-60分钟；

（4）推荐每周累积至少150-300分钟的中等强度有氧运动，或75-150分钟较大强度的有氧运动。推荐每周至少进行2次抗阻运动。在进行有氧运动和抗阻运动同时开展平衡和柔韧性训练。

2.3 中医运动康复方案

中医的核心是辨证施治，但因中医运动具有整体协调性及普适性，在制定处方时应“辨证施治”，以“辨期”处方为主，“辨证”为辅，应从“调身、调息、调心”三个层面出发，注重动作范式、呼吸节奏、精神状态的全面协调，促进患者身心全面康复。

中医功法运动强度较低，患者能下床站立后即可开展，因此其适用范围较广，可用于围手术期、放化疗期间或肿瘤晚期患者。由于循证证据尚不充分，本文列举部分有临床研究支持的运动方案。

2.4 国内重要研究平台与研究团队

目前，我国参与肿瘤运动康复相关研究的平台和团队主要有南京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顾艳宏教授团队、中国中医科学院西苑医院杨宇飞及许云教授团队、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徐烨教授团队、四川大学华西医院邱萌教授团队、北京体育大学王正珍及包大鹏教授团队、福建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倪隽教授团队和河南省肿瘤医院陈小兵教授团队等。

3. 国内外研究进展比较

3.1 国际肿瘤运动康复发展现状

2010年美国运动医学会（American College of Sports Medicine, ACSM）在乳腺癌、前列腺癌生存者的临床研究基础上，制定了第一版肿瘤生存者运动指南，该指南推动了肿瘤生存者运动实践和临床研究的迅速发展。近十年，加拿大、澳大利亚和西班牙等多个国家也相继发布了肿瘤运动指南或包含运动在内的肿瘤生存者指南。2019年，ACSM牵头召开了国际多学科专家圆桌会议并更新了第二版肿瘤生存者运动指南，该指南总结了大量循证医学证据并对不同肿瘤问题进行了详细的运动处方推荐。目前，运动康复在肿瘤治疗中的积极作用已得到全世界广泛关注和认可。

目前尚无针对特定癌症类型的独立运动指南发布，但在针对乳腺癌、前列腺癌和头颈部癌的生存者指南中，已经提出具体的运动计划，总结如下：

推荐乳腺癌患者在诊断后尽早恢复日常活动，避免久坐久卧状态；争取每周至少进行150分钟中等强度或75分钟高强度有氧运动，每周至少2天肌力训练，尤其是接受过化疗或激素治疗的患者需要进行肌力训练。推荐乳腺癌患者进行瑜伽训练，可以改善焦虑、疲劳、生活质量和失眠问题[16, 17]。

推荐前列腺癌患者每周至少进行150分钟体力活动。开始或正在接受去势治疗的前列腺癌患者应在监督下进行抗阻运动和有氧运动，每周至少两次，持续12周，可以减少癌症相关性疲乏并改善生活质量[18, 19]。

推荐头颈部癌患者应争取每周至少进行150分钟中等强度或75分钟高强度有氧运动，并包括每周至少2天肌力训练[20, 21]。

3.2 国际重大研究计划和重大研究项目

3.2.1 国际重大研究项目

2019年美国运动医学会（ACSM）发布了第二版《癌症幸存者运动指南》，针对运动在癌症预防、控制、康复的功效方面进行了更详细的阐述，并制定了更具体的运动处方。

2022年美国癌症协会（ACS）发布《癌症幸存者营养和身体活动指南》，这是迄今为止最全面的针对癌症幸存者的饮食和运动指导。

3.2.2 国际重大研究计划

（1）国际多中心乳腺癌骨转移患者运动干预研究

一项欧洲多中心参与的随机对照研究纳入357名骨转移的乳腺癌受试者，探索长期医学监督下运动对抗癌治疗相关副作用（如疲劳、疼痛）以及生活质量指标的改善作用。该研究为运动作为乳腺癌骨转移患者的辅助治疗手段提供了高质量循证支持，推动了个体化运动方案的临床应用[22]。

（2）间歇式高强度运动（HIIT）对癌症幸存者的长期影响研究

间歇式高强度运动（HIIT）相较于传统有氧运动（如步行、跑步），可显著降低癌症复发风险（约15%）并提高生存率。 一项针对2000余名癌症患者的长期跟踪研究表明，相较于传统有氧运动（如步行、跑步），HIIT可显著降低癌症复发风险（约15%）并提高生存率。这将为癌症幸存者提供了更高效的运动模式选择，并强调运动强度与抗癌效果的直接关联。

3.3 我国研究现存优势与不足

3.3.1 存在的优势

（1）基础研究领域的突破性进展

我国学者在运动调控肿瘤微环境方面取得重要突破。华山医院陈世益教授团队通过多组学联合研究，揭示了主动运动通过抑制肿瘤组织中的胶原组分，重塑炎性免疫微环境，从而增强免疫治疗（如PD-1抑制剂）的疗效。该研究发表于《Cell Reports》，并被《Trends in Cancer》专题评述，认为其填补了运动抗癌分子机制的空白[23]。

（2）临床实践指南的本土化创新

中国抗癌协会发布的《中国整合诊疗技术指南-运动康复》，创新性提出“以功能障碍为纲、多学科整合”的理念，涵盖运动处方制定、安全性评估及全程管理策略。并结合中国患者体质特点，推荐太极拳、八段锦等传统导引功法作为康复手段。  

（3）中西医结合的特色路径

 我国有广泛的传统中医运动的群众基础，研究显示，太极拳、八段锦等运动可通过调节气血运行改善癌症患者的疲乏状态和免疫低下。 目前已有越来越多的团队致力于研究中医功法运动对癌症生存者的积极作用，不断积累高级别询证医学证据。

3.3.2 存在的不足

（1）研究数量与质量：相对于国外，我国关于肿瘤患者运动康复的研究数量较少，且部分研究的质量有待提高。研究多集中于某一特定类型的肿瘤或某一特定的康复阶段，缺乏全面性和系统性。

（2）研究方法与设计：研究设计不够严谨，缺乏科学性和规范性，如样本量不足、对照组设置不合理等。缺乏长期随访和大样本的随机对照试验，难以得出高级别的循证证据。

（3）运动方案的个性化：缺乏针对不同肿瘤类型、不同康复阶段患者的个性化运动方案。运研究中关于运动强度、频率和持续时间等参数的设定缺乏统一标准，导致康复效果参差不齐。

（4）跨学科合作与交流：运动医学与肿瘤学等学科之间的合作与交流不够紧密，限制了研究的深入和拓展；缺乏跨学科的研究团队和平台，难以形成综合性的康复方案。

（5）患者参与度与依从性：患者对运动康复的认识不足，参与度不高。缺乏有效的患者教育和指导，导致患者依从性差。

（6）政策与资金支持：政府和相关机构对肿瘤患者运动康复研究的支持力度不够。缺乏专门的研究资金和项目支持，限制了研究的深入和拓展。

【主编】

顾艳宏    南京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副主编】

陈小兵    河南省肿瘤医院

倪 隽    福建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邱 萌    四川大学华西医院

徐 烨    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

许 云    中国中医科学院西苑医院

【编委】（按姓氏拼音排序）

曹昺焱    中国中医科学院西苑医院

曾 珊    中南大学湘雅医院

陈景波    山东第一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陈 凯    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陈湘琦    福建医科大学附属协和医院

陈 彦    贵州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丛明华    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

丁 罡    上海国际医学中心

董 超    昆明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高桢桢    嘉兴市第二医院

顾文英    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

韩 亮    徐州市中心医院

韩 鹏    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肿瘤医院

韩 莹    中南大学湘雅医院

韩 宇    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肿瘤医院

胡东霞    南昌大学第二附属医院

蒋 华    常州市第二人民医院

蒋佼佼    四川大学华西医院

李红玲    河北医科大学第二医院

李加斌    江苏省盐城市第一人民医院

刘红利    华中科技大学附属协和医院

刘怡茜    南京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柳 江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民医院

鲁守堂    山东第一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

陆明洁    南京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陆 晓    南京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罗 健    北京协和医学院肿瘤医院

吕 静    青岛大学附属医院

秦建勇    广州市荔湾中心医院

申 秋    昆明市第一人民医院

沈 波    江苏省肿瘤医院

宋 望    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

田雪飞    湖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王 畅    吉林大学第一医院

王德强    江苏大学附属医院

王红兵    徐州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王金申    山东第一医科大学附属省立医院

王理槐    湖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王 胜    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

王雁军    河南省安阳肿瘤医院

魏丽娟    天津医科大学附属肿瘤医院

吴小丽    海南省肿瘤医院

吴永超    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

徐海萍    南京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徐峻华    奥美健康

徐文红    甘肃达尔健康复医院

薛 斌    南京医科大学附属儿童医院

应杰儿    浙江省肿瘤医院

于莉莉    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肿瘤医院

袁 莉    浙江省肿瘤医院

詹荔琼    福建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张国伟    河南省肿瘤医院

张红梅    空军军医大学西京医院

张 洁    大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张 睿    辽宁省肿瘤医院

郑海清    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

郑振东    中国人民解放军北部战区总医院

支巧明    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周守兵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周文丽    上海长征医院

朱超林    江苏省中医院

朱 奕    南京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卓文磊    陆军军医大学第二附属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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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向上滑动阅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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